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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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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

池蘊是在後臺的化妝室裏看到李佩華的。

李佩華身邊還站了剛剛大紅色繡花旗袍女人嘴裏“手術保小”的男人,喬言和。池蘊早就知道這個喬叔的名字,她不去猜喬言和,池靖和,同“和”字的關聯。

只在鏡子裏對上李佩華婚妝緊張的眉眼時,喬言和牽她手說:“我先出去,你們聊。”

到此為止還營造著溫柔、細膩、極有涵養的中年男人形象。

李佩華反倒因池蘊撞見她和喬言和相處的細節而變得拘謹。

池蘊和喬言和擦肩而過,走到李佩華身邊。李佩華很殷勤地給她拉開椅子,但池蘊沒坐,只神色冷淡地站在她旁邊,盯著鏡子裏的她。

“有話想和我說?什麽話?”

她甚至連一點兒鋪墊都沒給李佩華,只認定這種讓人感覺窒息的環境,不如直截了當,把話說完就結束一切聯系,就此別過好了。

李佩華似早有預料這一幕。

可當這一幕出現時,她還是忍不住想求池蘊心軟,她可憐地說:“今天我結婚,我只是希望你來。”

池蘊根本不吃可憐這套。

甚至作孽太多的人裝可憐,只會讓她覺得作嘔。

“李佩華,”池蘊淡漠的目光裏,摻雜了劃清界限的冷靜,“別試圖想再利用我的心軟,達到你的目的。”

曾經多少次,池蘊都裝作不知,配合她表演。關系一次次從惡劣到緩和,都是她不想真把關系鬧難堪。她原可以很早以前就斷了和她的關系,但她都咽不下她拿了池家錢這件事情。要知道,池靖和警察的職業比起柯玥含的底氣,他連柯玥含的大學畢業時候就有的存款數都沒賺到。

柯家為什麽不允許他進柯家。為什麽只要柯玥含選擇和他結婚,就一定要和柯玥含斷了關系?就是為了不讓池靖和貪到任何便宜。

池靖和的確,身為警察,有職業光輝時受人尊敬。但職業不該是他這個人的濾鏡,去魅之後,他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。沒家庭背景,沒保底存款,更是在社會競爭裏整體能力勉強算及格。就這種資本,他光靠一個警察身份,迷住柯玥含,更讓李佩華為了他什麽都可以放棄。

也許曾經,這兩個女人都深情於池靖和這個人。

但池蘊為之遺憾的,只有柯玥含一個人。

柯玥含活著,池靖和大男子主義做著倒插門的事情。耗盡柯玥含的存款,還要她賺的比自己更多的錢都當作家庭資金,共同使用。

而在柯玥含死後,她留給池蘊的錢都被池靖和用來養李佩華。

李佩華說好聽了,年輕時候有個紡織廠,是女老板,賺錢的。

但說難聽了,那個紡織廠早就倒了,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女老板。而後來還重逢上當年一起辦廠的初戀,她義無反顧拿著池靖和的錢去救廠。

沒想早不是九幾年那樣的時代風口,在新時代拯救一個紡織廠完全是徒勞無功的浪費錢,最後初戀還把所有的錢都圈走了。

導致池家自己的錢都差點兒沒周轉過來。

這怪誰?誰也怪不了。

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戲碼。

從頭到尾,只有柯玥含拿真心換了虛情和假意,把自己變成了成就他人愚昧感情的工具人。

而走到今天,李佩華還在裝可憐,池蘊早忍無可忍。

她譏嘲的目光掃在她身上,“你很清楚,我來這趟,只為了要回我媽的錢。”

大概是意識到,這次真無法回旋,李佩華拿出了兩張存折,看似“真誠”地說:“你不知道,這些年,其實當年屬於你媽媽的那筆錢,我一直沒動過。”

池蘊拿起兩張存折看了眼,加起來六個零,一張五百萬,一張三百萬。

“沒了?”柯玥含留下來的遠不止這麽多。

李佩華這時候還想裝糊塗,但對上池蘊犀利的目光,她再忍不住顫抖地說:“池蘊......我......”

“知道我為什麽知道麽?”池蘊合上存折,拿在手裏,平靜地說,“我看過我媽的遺囑,原先應該是我十八歲的時候可以繼承這些,但當年因為十八歲的時候,是你在池靖和

銥驊

身邊,你攛掇池靖和找律師改了我可以繼承的時間,改成了我三十歲。而那時的我,未成年,手無縛雞之力,只能任由你們哄騙。”

池蘊晦深的目光裏,全是對過去的袒露。

她沒溫度地勾唇:“李佩華,知道麽?我早就恨過你了,但你一定不知道我這些年為什麽就算恨你,都不會和你斷了關系。”

“為什麽......?”答案似乎早就清晰,可李佩華還是問出了這一句,艱難的,揪心的。

池蘊冷笑了下:“因為和你關系搞得太惡劣,萬一我三十歲真拿不回我媽的錢,怎麽辦?”

池蘊的眼神太刻薄,甚至連笑都太冷,再丁點兒的虛與委蛇都懶得表演。

“人都是偽善的,”她一字一句,冷漠進骨子裏說,“李佩華,這是你教會我的。”

“我是得感謝你,讓我在十八歲的時候,就親眼看透了人情冷暖。”

一個孩子最可悲的就是在稚嫩的年齡,看透了太多成年人的虛偽。

池蘊卻不覺得可惜,反而諷刺笑道:“沒有你,我的青春期不會那麽精彩,我也不能夠親眼看著那個真心待我,真心來愛我的人離我越來越遠。”

“池蘊......”李佩華的眼神已經從期待到黯淡,再到最後的心如死灰。她眼眶被氤氳占滿,迷蒙的,止不住的泛紅,“我不是故意的......我沒想當年會變成那樣......”

池蘊淡淡地看她,“你當然沒想過,畢竟你當年多麽期待和池靖和一起用上柯玥含的錢,過上所謂有錢人的好日子。沒人會知道你們幹的那些骯臟事兒,身邊人只會羨慕你紡織廠老板娘終於在落魄潦倒之後,又找到一個真心愛你的能扶持住你的‘好男人’,不是麽?”

李佩華婚妝再不美麗,更多難堪崩潰的羞恥模樣。

她越是這麽表現,池蘊越是要說,像是把過去的所有忍耐,此刻統統都再回報給她。她說:“但你比起你當老板娘時候,最大最惡劣的改變是,你開始覺得男人是可以依靠的。”

或許池蘊這句話太有爭議性,她換了一種陳述方式:“男人是可以依靠,但依靠的前提,也得是你有相當的實力給到對方,讓他同時覺得你也是可依靠的。”

“但你不是,你純粹是自我打拼的麻木了,你開始做夢,夢想可以坐享其成。”池蘊面無表情地看著李佩華,把想說的話都說出,“這時候,你在病房裏遇到了所謂愛妻顧妻的池靖和,聽到我媽沒多久時間,你開始和他眉目生情。”

“盡管你說,你們在我媽走之前沒做違背倫理的事情,那之後呢,在一起之後攛掇池靖和吞了我媽留給我的錢,算不算你的貪心作祟呢?”

李佩華哽塞地想動唇說話,可剛到唇邊的話,又被池蘊堵住。池蘊問她:“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,你真是讓我看的太清楚。”

“李佩華,就這樣,你還配我喊你那一聲‘媽’麽?”

“可——!”李佩華像是陷入懊悔和痛苦裏,沒憋得住,猛地反駁,“我也曾用心照顧過你的,不是麽?我供你念書!供你生活!我也好好當過你媽媽的!”

“真的麽?”池蘊再忍不住笑了,“我怎麽記得,我從考上大學,大一進大學開始,就開始自己拼命打工,不上課不學習的課外時間都在各種打工場所奔波呢?為了賺我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,我每天要打六份工,有時候滿課的時候我還調打工地方的夜班,都沒什麽時間睡覺呢?你摸著自己的良心,你真的花錢來負擔我的學費和生活費了麽?”

“......”李佩華被堵住,她心虛地說,“我問過你......錢還夠不夠的......”

“問過我?”池蘊覺得荒唐,或許真挺好笑的吧,“你每學期問我一次,我說有錢,你除了說一聲‘好’,沒再問過我其他。我上大學那會兒你沈迷麻將,不上班從早到晚就知道打麻將,還玩錢的那種。小打小鬧不過癮,還跟人一起跑到澳門去。一晚上輸幾百萬,那時候,逢人就誇你是‘送上門的錢串子’,你知道那種稱呼有多難聽麽?”

“......”許是再提羞辱過自己的詞,李佩華漲紅了臉,難忍地尖銳指甲都快掐入掌心,手心通紅。她羞恥地狡辯,“不是的......我是想贏了更多錢......給你買房子的!”

“可以了,到此為止吧。”池蘊已經受不了她的謊言了,“你所謂的買房子,是把家底都賠光,然後找個老實人接盤。就你當年輸錢的架勢,池家早沒錢了,你也不可能有錢。”

池蘊舉著兩張存折,“這八百萬,喬家的錢,是麽?”

“不是的!”李佩華瘋狂搖頭,辯駁,“這就是你媽媽的錢!一直鎖在你媽媽保險箱裏的!只剩下這麽多了!我上個禮拜讓人把那個保險箱敲開拿出來的!”

李佩華是帶走了池靖和一個保險箱。

池蘊沒過問過,“如果你再撒謊?”

不想再有上門被討錢的糟心事兒。

李佩華保證,並給了池蘊一個u盤,裏面記錄了她在家讓人開了保險箱拿出這兩張存折,還有柯玥含真正的當年那封遺囑,給到池蘊手裏。

像是做了好事兒的回報,李佩華懇求:“帶走了這些,你還會和我聯系嗎?”

“不會。”池蘊直截了當。

她斂了情緒,斂去自己最後的心軟,變得坦然和冷硬,“既然都心知肚明今天是來斷了關系的,沒必要再虛假地和好。你不會舒服,我也不會。”

李佩華攥緊了手,新娘漂亮的美甲都彎變了型。

池蘊視線向下,落在她那已經大的很明顯的肚子上。本可以提早舉行的婚禮,硬是被喬家人逼到肚子大了再舉行。意思夠清楚了。

讓大家看清楚這場婚禮到底是為什麽會存在。

是奉子成婚,看在小孩兒的面子上給李佩華的機會,實則就是為了把李佩華的臉面兒都踩在腳底。不是每家都和池家一樣,會給她足夠的地位。

也不是每家都會給她狐假虎威,仗勢欺人的機會。

註定,她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是她最後的指望。

指望著能稍微在這夾縫中生存時好喘一口氣。

都說選擇大於努力,這最後的惡果,都是李佩華自己選的。

實則進了有錢的家庭,但做什麽都得看人眼色,懂得怎麽聽話巴結人,她的後半輩子不會好過。

最後,池蘊沒再糾結真該屬於她的多少錢,被李佩華這些年花掉多少。

那兩張存折,就當她們關系的了斷。

遺囑上的數字,起碼是這兩張存折的翻倍。

往後,她只想過好自己之後的生活,不再和她有任何瓜葛。

從此,路是路,橋是橋。

就當她們曾經有過交集。

轉身走出李佩華那間化妝室時,李佩華還是出聲喊住了池蘊。似乎是真感覺到了會有一個善良真誠的人會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,李佩華緊張著急了。她猜不到如果未來的生活裏沒有池蘊,只有喬家人,她會過成什麽樣子。

和喬家人的相處讓她覺得喬言和不是那麽的可依靠,沒辦法百分百地給她托底。

喬言和終究不是池靖和。

同有“和”字也沒辦法把那個唯她是從的男人帶回到她身邊。

也許是真嘗過的甜的,真要嘗到苦頭時,人會生理性地害怕。

“你就不問我喬叔的名字裏為什麽也有‘和’字嗎?”這是李佩華在池蘊走出化妝室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
“重要麽?”這是池蘊留給她的最後一句。

說完,她徑直離開了。

徑直將曾經那個懼怕又不敢真的斷了關系,只能懷恨,只能一個人在痛苦泥淖裏掙紮的池蘊脫離了自己的身體。

當過去與現在的兩個池蘊面對面站著。

曾經那個少女悲傷又絕望,多少次想過了結自己,卻又舍不得這個還有季圳然存在的世界,舍不得,不甘心。

放任自己毀滅式地、摧敗式地走下生命軌跡裏的一步步。

直到走成現在這個堅強、強大、能自己治愈一切的池蘊。

她該感謝當年流著淚在日記本裏寫下“季圳然,我想你了”的少女,該感謝她的不向命運屈服,昂首挺胸地一點點努力著,掙紮著,破籠而出,絢麗綻放。

他做她的蝶引,引導著她,一步步走向她最絢爛盛大的玫瑰園。

讓她成為其間最爛漫的玫瑰花。

池蘊突然很想帶著過去的那個她,一起去見季圳然。

打電話,季圳然在單位加班。

他還關心她去的婚禮現場,“現場順利麽?”

“嗯。”池蘊眼睫輕顫著,不聲不響加快了開車過去的速度。很快,車停在季圳然單位樓下,恰好碰到他們一群人一起下班,坐樓梯下樓。

兩個人的電話都還通著。

池蘊從電話裏能聽到電梯下行到一樓的聲音,還有略微電梯裏含笑的聊天聲。

有調侃季圳然年紀不小是不是該準備結婚的,又有調侃人女朋友都還沒同意嫁不嫁呢,這就聊結婚會不會給人太大壓力了?

總之,最後調侃結果,都覺得季圳然沒那麽快就結婚。

說的每句話,池蘊都在電話裏聽到。她的呼吸聲淺,不容易被聽清。

但季圳然的敏感因素每次都會及時因池蘊的心情而被調動。這會兒,他當然聽出了池蘊的不對勁,剛想問“怎麽了”時,電話那頭的池蘊突然下車,甩上車門,深呼吸地說:“季圳然,他們憑什麽說你出國前肯定結不了婚?”

“?”

季圳然楞了下,走出單位大樓時,直線短距離看到了不遠處停車場上池蘊那輛車。

耳邊還是她確鑿又倔脾氣擰巴的反問:“你怎麽就結不了這場婚了?”

季圳然:“什麽?”

莫名有種腎上腺素激增的緊張和激動,還有大腦雷達猛烈響起的警告:不好!

季圳然剛想安撫池蘊說同事開的都是玩笑,他沒事兒的時,池蘊突然一鼓作氣地,鼓起百分之兩百的勇氣地,突然喊:“季圳然!”

季圳然:“......”

腦子裏的雷達快想爆了。

“蘊蘊......”

“我們明天就去登記結婚!!!”

“啊??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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